百家乐怎么玩_真人百家乐技巧+稳赢下注法教学(2025)有个厨子半年帮老板赚2000万秘方是往锅里加强酸
栏目:百家乐技巧 发布时间:2025-08-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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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强戒所警察高一丈告诉我,这传说是真的。有的犯罪分子制毒就像烧菜,掌控好火候,手还不能抖,因为量很小,一抖容易把毒品“烧糊”了。所以这两年,就有些厨师心存侥幸,去当了毒师。

  表面上,他是一个菜馆大厨,背地里的身份却是千万制毒师。每天打烊过后,他便被黑帮大佬们护送去安全屋,用一双炒菜的手,做出风靡整个城市毒圈的时髦货。

  2018年4月,太原一家手擀面家常菜饭馆门口,停下一辆气派的黑色奥迪。马上到中午饭点了,大厨春分却从厨房溜出来,驾轻就熟地钻进奥迪。

  一路上,春分高兴得忍不住地抖腿,一刻也没停下来。“我从来没坐过那么好的奥迪车,坐在前排,腿都能伸展……我儿子娶媳妇能有这车,跑哪都有面子。”

  司机把大厨春分放在一家高档宾馆落客的门厅,但他不是来做饭的,而是来赴一场“庆功宴”。

  路上司机说,春分提纯的毒品在市面上成了“时髦货”,不少老毒鬼为了过瘾,只抽这种。

  司机告诉春分一个房间号码,说不用敲门,站在门口自然有人给开。酒店走廊的空调温度很低,春分穿着儿子买的黑蓝色短袖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  这是个套房,厕所和浴室中间有个反锁的消防门。女人敲了一下,门开了,屋里摆着一圈皮沙发,围着一张自动麻将桌,沙发上坐着五六个人。

  “春分,快坐下一起耍,吃点你的‘料’,我们都尝过了,真不赖!”吴老板坐在麻将桌前,他个子矮、身体壮实,胳膊把亚麻的衬衣绷得紧紧的。

  麻将桌上,密密麻麻的几百个塑料小包,都是大厨春分做出来的高纯度土制——圈内人称“黑货”。

  春分没敢坐下。他手臂上的纹身,年久褪成蓝黑色、歪歪扭扭的“忍”字,跟着手一起摆,“可不敢!老板你是挣这个钱的,我不能瞎害了你的货。再说,我是真忌了,不抽了!”

  吴老板坐直身体,似笑非笑,“春分啊!咋,害怕我眯了你的钱?和大家一起抽上口,钱短不下你的。”

  吴老板从麻将桌抽屉里拽出一个牛皮档案袋,起身走来,用胳膊圈住春分的脖子。

  他见过吴老板的凶狠,就一句话没说对,铁杯子直接甩在人脑袋上,开瓢、见血。

  “怂货,不抽就说不抽么,我还能逼死你?没吓得你尿湿裤子哇?”老板伸手往春分裆下使劲抓了一把,春分不敢用手挡,本能地撅了撅。

  “吴总的面子我哪敢不给,你让甚,我绝对没二话,除了这个事......”春分手里把档案袋捏得死死的,陪着笑说。

  “你点上一下钱,五本,看看对不对?以后可还得指望你。”吴老板往春分脸上吐了一口烟。

  “不用点,肯定没问题!”春分并不打算真的“赴宴”,他只想拿上钱赶紧走,不想多待一分钟。

  吴老板取下嘴里叼着的半截烟,火红的烟头朝下用力地按下去,烟头贴到春分皮肤上的“忍”字上——“滋滋”,冒出一缕蓝灰烟雾,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立即散开。

  春分今年快50岁了,他皮肤很黑,鼻梁高耸,五官立体,一双眼睛亮亮的,年轻时应该是个帅哥。

  进入强戒所之前,他表面上是一家农家菜饭店的主厨,可真正赚钱的本事是专门提纯的“千万制毒师”。

  春分绝对是个好厨子。我吃过春分做的饭菜,除了拿手的,简单炒个辣子白,也比一般人做得可口好吃。

  48年前,春分出生在晋南一个小农村,村子里穷得没有胖人。他小时候,一年四季都穿一件老旧的灰布衫。天气冷了,母亲就在布衫里填块布,续上棉花,当棉袄穿。等过了冬,再把里子拆下来,棉花和布保存好,当单衣穿。

  他还总吃不饱饭。肚子饿得不行时,他吃过“炒面”,就是拿刀子在家里土墙上刮出里层新鲜的干土,装在搪瓷碗里,拌上点糖精,就有了味道,做成“炒面”,一口一口往嘴里填,就是“后遗症”太难受,几天“干肠”地拉不出来。

  还有一次,他见有人担着秸秆走着突然膝盖一打弯,摔个大马爬,过去一扶,春分摸到那人两条腿又粗又涨。这才知道,饿久了是会变成”胖人”的。

  春分渐渐长大,因为营养跟不上,又黑又瘦。老实巴交的农民父母最怕孩子挨饿,不受饿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做厨子,而且春分舅舅就开了家小饭馆。初中毕业后春分就和舅舅学做菜,他脑子机灵又肯下苦水,年纪轻轻就有了不错的手艺。

  这一年,春分的儿子飞飞上初中,住校,平时见不上,他想趁着还能受苦,给孩子多挣上几年钱。

  春分是饭店里干活最踏实、最辛苦的,老板答应,一个月只休息两天,能多拿200块钱,他是唯一一个拿到这个钱的。

  不到一年,春分就从普通后厨干到了主厨,工资从3500涨到4000块出头。他做的晋南风味的卤羊棒骨和蒜泥麻辣串,成了店里的招牌菜。

  但春分却舍不得花钱。连帮厨都抽8块的红塔山,他只抽烟店最便宜的散花,2块钱一盒,“解个瘾就行!那烟也劲大,挺呛的,抽一根顶一根。”来太原两年,他没给自己买过新衣服,一支牙刷用到毛都炸开了,还舍不得换。

  唯一一次没用处的消费,就是实在是累得熬不住了,春分趁店里不忙,去附近刺青店里,往胳膊上纹了个“忍”字,25块钱。

  而春分为了儿子飞飞,却特别舍得“瞎花钱”。每次回家,春分都给儿子买上大包小包,吃的、用的、玩的,“太原城里的小孩,打扮洋气,又见过世面,飞飞不能在这些方面比不上。”

  春分记得,太原沃尔玛卖文具的货架上有一种笔杆子上带拳击袋鼠的笔,一按后面的按钮,袋鼠就出拳,几个八九岁的小孩边围着看,春分说,“一根油笔十六块钱,真是贵得吓死人!”但还是从货架后面拿了一支崭新的笔买了。

  春分最喜欢给儿子做酸汤面。瓷碗里盛上手擀面条,浇上酸汤没过面,汤上撒煸香的碎葱花,再打上颗溏心荷包蛋,最后淋上一圈陈醋。小飞飞每次都吃个干净,连暖呼呼的汤都要喝完。飞飞说,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爸爸回家。

  春分来太原的第三年,老板要开分店,提出让大厨春分“技术入股”。他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。当一辈子厨子,还是挣死工资的,永远给别人打工,要是入了股,也就是老板了,以后就不用再亲自炒菜了。

  2010年春节,春分拿到14万分红,加上工资均下来,这一年月入小两万块,和他一批来太原打工的老乡想都不敢想。

  然而春分想不到,8年后,当过大厨、小老板的他却把顶尖的做菜手艺用在了提炼毒品上,春分拥有了第三个身份,“毒师”。

  2018年4月,“庆功宴”的几周前,他接到一个老熟人打来的电话。“老哥,兄弟最近也干买卖了,你饭做得好,有件事要找你帮个忙。这事要能成,钱肯定不会少给你!”

  老熟人是一起开饭店的合伙人。半年前,春分卖掉饭店股份,重做厨子。春分以为,合伙人想让他去帮忙带徒弟,痛快地答应下来。

  到了约定日子,春分打车来到太原郊县一个村子。路上,他在脑子里复习着拿手菜的每一道工序,放什么佐料,到什么火候,这些早烂熟于心,甚至形成肌肉记忆。

  合伙人坐在一辆乡镇很常见的猎豹旧皮卡车里,用手摇下玻璃,招呼春分坐进后排。司机是个精瘦小伙子。“不急,还得走一会,春分,耍点不?”合伙人要从衣兜里掏出什么。

  春分按住他的手腕,“不咧!我忌挺长时间了。你叫我来给帮个啥忙?咋走这么远?”

  车在土路上颠簸半个多小时,来到了一处破烂库房,合伙人拿钥匙打开铁门上崭新的链锁,进门后又小心插上门闩。

  春分随合伙人走进内间,这里要干净得多,一看就刚收拾出来没多久。台子上摆着几个蓝色塑料桶,掉了标签,模糊地印着“助焊剂”。

  台子上还有一台2000瓦功率的电磁炉,合伙人从板材台下捧出纸箱,掀开报纸,露出一把锅,往电磁炉上一架。

  这是把好锅,一尘不染,里子是亮亮的银色,没用过几次,只有几道细细的划痕。

  没想到,合伙人从口袋里掏出两指甲盖大小的透明塑料小包。“春分,不让你做饭,你是厨子出身,能掌住火候,你看能不能把这‘白货’提纯成‘黑货’,就是拿强酸把里头的杂质烧出去。”

  合伙人接着劝,“肯定不让你白帮忙,无论你烧不烧得成,我都给你拿3000块钱。这包让你练练手,要是能闹成,以后挣钱肯定不止这个数。”

  春分心里头害怕,他清楚这是见不得人的买卖,被抓住是要住监狱的。他犹豫地说不出线块钱。

  “放心!这地方绝对安全,来都来了,就闹上一次,以后不想干,我肯定不勉强你,你把要注意啥告给我。今天的钱高低都会给你。”

  提纯不难,烧锅时,先拿强酸把毒品完全盖住,防止毒品一烫就挥发了。但拿捏火候最难,也最为关键。温度不够,杂质烧不干净,速度慢;温度太高,又会糊锅,昂贵的就彻底报废了。

  春分把一小包毒品倒在锅底,拿薄卡片小心翼翼地往中间刮拢,电磁炉打着火,预热几秒,就顺着锅壁倒强酸,一点一点没过白粉粉,锅里一下冒出许多气泡,一股臭焦皮子味也散发出来。

  温度越来越高,气泡开始冒得飞快。春分的手熟练地让锅上下翻飞,时而悬空抬起降温,温度一下降,又立刻放下加热,好像他的手就是温度计,能精准掌握锅内温度。

  锅里气泡越来越小,20多分钟后,气泡彻底消失了。春分一只手抬锅,另一只手轻轻关上电磁炉,等强酸和毒品冷却下来,才缓缓地放在台板上。

  春分把锅侧过来,一点点把强酸篦了出去,锅底的“糖浆”熬好了,只留下黑胶色的。

  春分这才松一口气,甩了甩酸痛的手腕,扭头问,“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?”

  合伙人哈哈地笑。“哎呀,就是就是!这手艺还是厉害,赶紧歇歇,我们弄了好几次,都做不成,没想到你一次就行!”合伙人兴奋地点起烟,用嘴叼着,给春分也点上一支烟。

  春分接过烟猛吸两口,神情满足地自嘲道:“做了一辈子饭,我估计到老也没有手抖的毛病。”

  合伙人掏出3000块塞到春分手上,“以后烧的可比这多多了。给你的钱,保着你满意!”春分没说话,轻轻点头。

  春分把厚厚一叠钱对折,装进裤子口袋,他一只手紧紧鼓鼓囊囊的口袋,心里又紧张又高兴。

  这时,春分已经从“技术入股”的二老板又做回了厨子,每个月只有五六千工资,而这半个小时的初次制毒,顶得上自己端半个月炒菜锅。

  春分从体面的小老板跌回赤贫的厨子,是因为自己和儿子飞飞都染上致命的“瘾”。

  8年前,2010年春节前夕,春分第一次拿到14万分红那天晚上,老板高兴,请手下人去歌厅快活。

  这是春分第一次去娱乐场所。房子里的灯太晃眼,晃得人脑袋晕得不行,音响声音也太大,站在那感觉地都震,闹得心慌......老板笑话春分太露怯,直给他灌酒,还叫来几个陪唱小姐。

  大冬天,小姐露着肩膀,搂着春分的胳膊往身上蹭,春分心里痒痒,但紧张得不敢动惮。

  小姐问春分,想不想吃瓜子?春分点点头。只见小姐从盘子里抓了几颗瓜子,用牙嗑开,叼在嘴唇上,春分还没来得及反应,小姐的唇已经贴到春分的嘴上。

  “给这两人开上个隔间。”老板叫来经理。春分挣扎了下,冲老板难为情地笑了笑,没说一句话,就被小姐拉进了隔间。

  等春分回到包间,房间里只剩下老板和两个股东,他们提议去棋牌房,打上两圈。

  春分摆手拒绝,“不行不行!我喝多了,眼花啥也看不清,你们玩,我打上个车回,明天还要......”

  “早给你准备好解酒药了!”老板从皮包里掏出一叠锡箔纸片,从一个塑料壳壳里倒出一点白粉粉洒在纸上,“给个面子,明年兄弟们能不能挣钱,还都得指望你了!”

  春分从没见过,根本不知道那是毒品,他学着三人掏出打火机,往锡箔纸底下烤,上面的白粉粉冒出来黄烟,抬头吸进鼻子里。

  吸了三五口,春分感觉不在沙发上坐着了,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,飘飘忽忽,他分不清脑袋在旋转还是头顶灯在闪,头疼、恶心,一下全消失了,但这么多年吃的苦、受的屈,全部涌上心头。

  前半生,春分所有心血都给了家庭,他曾经认为,自己的满足只会来自于儿子。如今,身体上的享受激发出难以抵御的欲望,当晚,他就在麻将桌前玩了个通宵,不再担心输赢。

  “吸毒的开始,也就是人极度自私的开始。”这是戒毒所组织学习时,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。

  第二天,春分去太原城北的商业街,除了给儿子和媳妇买过年穿的衣服,他走进男装店,买了件人造革皮夹克,不是牌子货,只花了200多块,但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给自己买新衣服。

  回到家,春分和儿子坐在客厅茶几边上聊天,哪怕飞飞只说一些学校的琐事,春分也笑得合不拢嘴巴,飞飞这年上高二,比春分高出半个头,念书不行,喜欢窝在房间里打游戏。

  他给妻子放下10万块钱分红。妻子接过钱,憨笑了一整天,“飞飞上大学这些钱就够了。”春分附和着,“不够再说......”

  “你要上个一两次没问题,你要隔三差五来找我,我可供不起你,这东西不便宜!” 老板说。那晚打麻将时,春分就明白过味儿来,白粉粉就是毒品。

  但5000块只够春分“享受”两个月。他吸毒越来越频繁,从三五天一次,到后来每天都吸,剩下三万多块,不到一年全花光了。

  春分不愿再和饭店员工住集体宿舍,自己掏钱租房子,一个月房租一千多,抽的烟也从三五块的,升级成软云烟和太原城里人总抽的“芙蓉王”。

  而第一次“偷腥”的愧疚感也消失了。春分经常出入洗浴场所,还与一个四川小姐混熟,常带她去住处过夜,几个月就在她身上“投资”了几万块。

  春分说,正是吸毒教会了他如何享受。租房、找小姐都是他吸毒的“副产品”,但花费最大的还是每天“一小包”的烧钱。

  从2010年到2017年,那几年饭店生意不错,春分每年收入20多万,却没攒下钱。因为不只是春分的开销越来越大,儿子飞飞也像台碎钞机。

  飞飞高三时成绩不好,和同学一起到成都上封闭式的艺术培训班,每次交学费就要几万。高考后,春分又托关系让飞飞上了三本学校国际班,一年学费4万块。当时学校说,将来的毕业证和二类本科没区别。

  2017年秋天,飞飞大学毕业,提出要和同学一起开设计工作室,说有政策支持,能领到政府补贴。春分听不懂,但痛快地拿出10万块钱,满心期待儿子干出一番事业。

  一个月后,国庆节,春分接到妻子电话,说飞飞把自己圈在屋里,整天扒在电脑前,饭也不正经吃,人瘦了一大圈。

  春分心疼得要命,飞飞是不是创业遇到啥麻烦事了?揽不下生意还是被别人骗钱?或者,这孩子是不是处对象被踹了?

  他坐上车飞奔回家,下厨炒了儿子喜欢吃的菜。饭桌上,无论春分怎么问,飞飞总是故意避而不答。

  凌晨两三点,飞飞敲开了父母的卧室门。他扑通一声跪在父母的床跟前,“我还欠下人家高利贷,40多万。他们每天在我租的房子门口堵我,说我不还,就把我卸了......”

  原来那10万块钱,飞飞根本没拿去开工作室,是在网上玩赌博游戏,输光了。

  春分老婆率先爆发了,她衣服也没穿,从床上跳起来,边哭边打儿子。儿子跪着大喊了一声,“打!你们打!反正今天打不死我,就替我把钱还了!”

  春分瞬间清醒了,这不是梦。他火气一下子冲到了头,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,朝宝贝儿子砸过去。台灯摔在了飞飞旁边,发出巨大响声,灯罩碎了一地,飞飞哭着侧身去捡,突然,“砰”地一声,屋里的灯全灭了。

  春分摸起手机,打开手电筒朝儿子照去,飞飞的手摊开放在腿上,嘴张得老大,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,满手都粘着炸开的黑胶皮,一股焦糊味弥漫开。

  电线被扯破了皮,飞飞去捡时突然短路了。春分也被吓住了,这时他跳下床一把搂住飞飞放声大哭,“钱我给你还,只要你人没事就行......”

  第二天,春分找到老板,说母亲得重病,要花大钱做手术,想低价卖掉自己的股份。那时,饭店周围的城中村拆迁,周围破破烂烂的,也没什么生意,老板念多年交情,给了春分十几万现金,这些钱放在买卖最好的年景,还顶不上一年分红。

  春分抱着钱,跑进银行卫生间,反锁上门,把身上内兜里藏着的“白面面”掏出来,一股脑扔进便池里,猛踩住冲水踏板,足足冲了好几分钟。

  吸毒得有“富余”的钱,如今钱没了,股份也没了,如果继续吸下去,他只能欠外债,春分下定决心,再不碰毒品了。

  春分陪飞飞找到债主,讨价还价,用30万还清了高利贷。随后父子俩走进街边一家小饭店,一人点一碗酸汤面。

  “爸,这面和你做得差远了,只有酸味,没有香味......”父子俩顿时泪流满面。

  春分托关系给飞飞找个事业单位的临时工,工资不高,扣除保险,一个月到手只有2000多,要经常上夜班。儿子每天按时上下班,周末到艺术培训班兼职当素描老师,赚点外快。

  2017年开始,太原餐饮行业不太景气,人们手里没钱,在外下馆子的次数少了很多,成批的饭店倒闭。春分应聘到一家手擀面家常菜当后厨,五六千块一个月的工资,还不如之前的三分之一,只够维持生计。

  因为钱少,生活辛苦又简单,春分没了任何杂念,他像10多年前一样,每天忙忙碌碌,大部分工资交给媳妇。生活恢复了稳定,他与儿子关系也融洽起来,飞飞每天都给春分打电话,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也常在网上给爸爸买几件换季衣服。

  春分感到知足、踏实、安心,他又开始谋划未来——儿子年龄不小了,等飞飞结了婚,他抱上个孙子,回老家开个小饭店,一家人不图大富大贵,就幸福地在一起。

  但春分算了笔帐,想给飞飞娶媳妇,得100万。50万在县城买房子装修,20万买个不赖的小轿车,刨去彩礼和三金,办个体面的婚礼,自己这点工资远远不够。

  在烂库房里,春分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,要是能成,他就继续干,不偷不抢,凭“手艺”吃饭,挣到100万就收手。

  他也没想到,第一次制毒就成功了。一个星期后,春分又接到合伙人的电话,“两万块钱的买卖做不做?”

  “做!”这次春分没犹豫,特意准备了饭店的手提袋,两万块现金可不好往裤兜里装。

  春分又来到烂库房,土路上停着一辆洗得干干净净的黑色奥迪车,合伙人电话里说,他的老板也来了。

  果然,春分一进铁门,一个矮壮身材,圆寸头的男人迎了上来,吴老板比春分还矮小半头,衬衣领扣解开两道,露出又黑又粗的脖子。

  春分听合伙人说过,吴老板是混迹多年的黑社会大哥,开地下赌场起家的,手底下有不少打手。早年,一伙东北人来占场子,打伤了吴老板的兄弟,带头的被剁了两只手的大拇指才了事。

  春分心里害怕地犯嘀咕,合伙人给他宽心,“为啥那么多人跟着?就是因为吴老板讲义气,你给人家卖命,人家亏待不了你,还替你招想。放心吧,你听话就行,让你干啥你干啥,肯定没事......”

  初次见面,吴老板的胳膊就搭上春分的肩膀,他力气很大,推着春分往前走,“你就是春分?听说,你一次就弄成了?哈哈哈!”

  春分躲不开吴老板的胳膊,只好陪笑猫腰走进“厨房”。不大的里间挤满6个人。

  这次要提纯的足足有第一次的50倍,即便如此,也只有一两,放进锅底只占一点点。

  春分打起精神,从塑料瓶中倒出强酸,小心翼翼地在电磁炉前操作,这次背后坐着相貌凶狠,琢磨不透的吴老板,春分有点不自在。

  半个小时后,锅里不再冒气泡,春分把强酸比出来,又剩下一堆黑胶色的毒品。

  吴老板脸上又堆上笑容,挤得横肉都皱起来,他拧住手里镂花的不锈钢保温杯,嘴里吐出三个字,“好本事!”其他人马上附和起来。春分紧张地干笑两声,“不是不是,我就是做饭的厨子,不算啥......”

  吴老板拿吃果冻大小的塑料小勺铲起来三分之一的高纯度,送到春分嘴边,“来来来,尝尝自己做出来的料。”

  春分一下愣住,正想着该如何拒绝,合伙人开口了:“吴总,我之前是说过春分是个抽料子的,不过他刚忌了,不......”

  后面的话被那只保温杯硬生生砸回肚子,合伙人的脑袋开了花。“用他妈你叫唤了!”

  吴老板扭过头,脸上还是热情的笑容,但此时春分看来,这笑容透着无比冰冷,让他慎得慌,大气不敢出一声。

  “真的!我忌了一年多了。再说我挣这点钱,不够抽的,家里老婆孩子还得靠我养活。”春分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变了,他在饭店里见过打架闹事的,可从没这么害怕过。

  “没事,忌了咱就好好忌。”吴老板的表情没有变化,把塑料小勺和扔在地上,从皮包里拿出捆着纸带的两沓钱递给春分,一沓一万。

  那天,春分走进银行,在柜台上把钱汇进一张卡里。这张卡是春分拿儿子飞飞的身份证办的,里有已经有两万三千块钱,是给飞飞将来娶媳妇的钱。

  春分还不知道儿子飞飞的手机能收到短信提醒——“您的银行卡里已汇入两万元整。”

  又过了2个星期,春分接到吴老板手下打来的电话,邀请他第三次去“厨房”,这次报酬是五万块钱。

  中午,春分特意向饭店老板请假,说一个朋友的儿子结婚,他要去参加个酒席。

  春分坐吴老板的黑色奥迪车到烂库房,吴老板已经在“厨房”等候多时了。而这次合伙人并没来。

  “你要往出烧的只有白货,这里有300个包包,就是六两。另外300个黑的是假的,等你做好咱往起一掺,混起来卖。”吴老板交代。

  谨慎起见,春分分了两次提纯,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。汗水浸透了他身上的二股巾。他接过吴老板递来的烟,抽了两口,就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手提袋,准备装钱。

  可吴老板却没反应,还在椅子上坐着,顿了顿说,“春分啊,这次没带现金,钱过两天给你,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。”

  春分“嗯”了一声,没敢再多说一句话。他心想,完了!其实他早想到,这活是赚快钱的,长久不了,只是钱没拿到手,心里还是憋屈。

  但“庆功宴”上,春分又一次当面拒绝了吴老板吸料子的邀请。吴老板面笑心冷,当着众人生生在春分手臂上捻灭了烟头。春分疼得脖子筋抽搐,但恐惧远远超过了疼痛,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心想“啥罪都能受,别把老子钱给拿走就行。”

  春分心里清楚得很,吴老板三番五次软硬兼施,就想让自己复吸,捏住自己的把柄,作为制毒师一直给他卖命干活。

  吴老板松开手,“想走走哇......”,春分点头就往门口走去,没想到又被叫住了。

  “都是自家兄弟,拿上点货回去,我不差你这点儿,你住处留上些,想耍还能抽上点不是?”吴老板咧大嘴笑了,屋里人跟着笑起来。

  春分不敢再拒绝了,“反正也是值钱东西,指不定还能卖出去咧,来个兄弟朋友,拿这好货也能招待。”春分抓起六七小包装进档案袋里,“少点就行,太客气了,吴总。”

  春分挂着笑容走出房间,离开高档酒店,虽然胳膊让烟头烫个洞,但他还是很满足,哪怕再烫上十个,也就疼个三五天,可这5万块钱可是实打实的票子,能存进飞飞的户头,受罪也值当。

  春分看看时间,下午快五点了,拿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,“飞飞啊,你去上夜班了没?吃点饭么?路上骑车子可注意安全。别瞎吃,我没事,就问问你。”

  春分把5万块钱存进ATM机,还是坐公交车回宿舍,他一只手伸裤兜里,轻轻握着那几小包毒品。

  赶回宿舍,春分反锁好门,把那几小包“黑货”塞进铁皮衣柜下层的报纸底下。他麻利地换好白色工服,带上直筒高帽子,走进家常菜的厨房。

  之后半年多,几乎贯穿整个2018年,春分给吴老板干了十几次提纯的活儿。有时候一次能提纯1.5公斤,春分烧菜似的,一锅一锅地烧,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。

  春分心里清楚,这事风险大得很,哪怕每次量大、辛苦一些都没关系,也算是降低风险。算下来,春分提纯的毒品大概10多公斤,能卖将近2000多万。

  春分当了几十年大厨、当了7年老板后,又成了“千万制毒师”,自己一共挣了40多万。

  吴老板再没强迫春分吸毒,每次两三天之内,“工资”也会拿给春分,但吴老板总会让春分装上几包“黑货”。春分的铁皮柜的报纸下存了不少小包,他一次也没碰过,想都没想。

  春分距离“100万大计”越来越近。他想到时毒品一次性还给吴老板,也算体面地退出。

  没想到,一天下午,儿子飞飞突然跑到宿舍来。一见到父亲,飞飞就骂自己是个“灰东西”,还号啕大哭起来,“爸,你把我打死吧,我真的不想活了!”

  春分给儿子存钱的那张卡,让他在网上耍百家乐花了,飞飞说,一开始挣了不少,结果越来越收不住手,“昨天夜里输的上了头,连本带利的一下全赔进去了......”

  飞飞发毒誓,“绝对没有欠下一分钱,那张卡里还有3000多,我不敢再动了!”飞飞把卡掏出来递给春分。忙活了半年,卡里只剩第一次制毒的3000块钱。

  春分带飞飞到高档饭店吃了一顿,又跑到商场,给一家三口人各买了一身新衣服,把钱花得一干二净。这本就不是正道得来的钱,真像吴老板说的那样,“钱烫手,想拿稳不容易。”

  把儿子送到汽车站后,春分一个人走了很久。这天半夜,宿舍的同事都睡熟打起呼噜,春分躺在宿舍床上,睁着眼,怎么也睡不着,他悄悄地从铁皮柜里掏出一包“黑货”,躲在饭店的厕所里,抽了起来。

  后来,春分依然会给儿子打电话,问问他最近累不累?吃得怎么样?没再提过一句钱的事儿。

  这次,他对飞飞彻底死心了,自己铤而走险,卖命赚来的钱,又付之一炬,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不是富贵命,“有再多钱也拿不住,总要糟蹋完”。

  他说,飞飞小时候,第一次带他去放风筝,风筝挂在供水站的围墙铁丝上下不来,飞飞急哭了。

  春分心疼孩子,觉得围墙不高,就爬上去解,一下没抓好,墙头防爬的铁丝结上布满的尖刺,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血浸出来衣服袖子,流了一手,但春分硬是忍着疼,把风筝解下来。

  2010年,第一次吸毒,春分是为了享受,寻求快乐和刺激,但和不能给飞飞好生活比起来,戒掉毒品的痛苦对他来说,不算什么。

  而2018年底第二次吸毒,春分是为了“不痛苦”,就像喝酒一样,想借毒品消愁,他每天夜里都要抽上几口。

  2019年2月16日,春分在饭店里吸毒,被服务员举报给公安,尿检结果检测出呈阳性,那时候正是禁毒百日行动,力度很大,应收尽收,春分被抓进我所在的强制隔离戒毒所。

  春分最后没因为制毒坐牢,是因为扫黑除恶开始后,吴老板就跑路了。而且,毒品提纯前后都不属于春分,他只是负责加工一次,严格来说,不算制作毒品。

  大厨春分现在又拥有了一个新厨房,戒毒所伙房,他负责强戒所几百戒毒人员的一日三餐。

  春分穿着白色工作服,胸口印着“味道”,层层溅上的厚油泥发亮发黑,领口露出戒毒人员的蓝色校服,脚上的雨鞋到小腿高,粘着脏水渍和烂菜叶子,只有蒙在脸上的口罩崭新,按所里卫生要求,必须一天换一次。

  他端着炒瓢在电灶台上呛肉,回头和我说话。“队长,你尝尝羊肉,我没多放辣子,也挺有味,我切丁小,这样调料挂多。”春分往我铁饭缸里填得冒尖。

  他顺势蹲在伙房值班台桌子跟前,“高管教,方便的话,我给我儿去上个电话。”

  “当爹当成这样也真可以,都进强戒所了,还遥控指挥?”话虽这么说,我还是把电话递给他。

  春分踏实又能吃苦,大队让他当伙房组长,这里有好几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,春分像带徒弟一样,非常耐心地教他们做高难度的菜肴。

  2019年,戒毒局举办戒毒人员职业技能比赛,春分还带团队得了“团体一等奖”。

  全队无论民警还是学员,都知道春分是个好厨子,还是个溺爱儿子的父亲。他天天念叨飞飞,但凡有点空闲,就想给儿子打电话。

  今年一二月份,冬天,还没爆发新冠疫情,一个伙房年轻学员半夜发高烧,正好我值夜班,赶忙带人去所里医疗中心,春分是小组长,也爬起来穿衣服一块跟来帮忙。

  年轻学员二十五六岁,高烧39度多,脸色惨白,四肢僵得不停抽搐,浑身打冷颤。

  春分握住学员的手,不停地搓揉,搓了一个多小时没停,直到搓红、搓热。大冬天的,春分只穿一件单衣,搓得满头是汗。

  春分抬起学员的手,举到我面前,“队长,你看,这手僵的像个直棍......在我们老家,这就叫‘手笨’,不巧,干不了精细的活,就这以后还要当厨子,哈哈哈!”

  我和病床上的学员都被他逗笑了,我比“嘘”的手势,“太晚了,不要影响医务所的大夫休息。”俩人赶紧收声。

  沉默了半分钟,春分抬起头看我,“我家飞飞也是手笨,和这一样......”说完,他脸上泛起笑容。

  从前有个住在庙里的穷鬼,穷到讨饭也天天烧香,祈祷发大财。财神显灵,说这穷鬼不能有钱,因为扶不住财。

  于是第二天,穷鬼和朋友来烧香,发现香炉里插不进,挖开,里边有个金元宝。但是朋友也看见了,两人合计把金元宝对半分了,都过上好日子。

  随后朋友打算去买饭菜回来庆祝。结果穷鬼不甘心,想独吞元宝,拿着锄头蹲守在门口。

  朋友一进门,啪,被穷鬼打死了,饭菜散落一地。穷鬼吃完,发现里边有毒。原来朋友也想独吞这个元宝。

  春分说,自己和儿子就是那个扶不住财的穷鬼,像吴老板说的那样,接不住烫手的钱。“横财不富命穷人,我啥也捞不着还进了强戒所,都是因为钱。”

  高一丈却告诉他,错的从来不是钱,而是人的过度贪欲。这玩意儿使人不知好歹,把催命来的吴老板看成了财神,把毁了自己半生的看成了金元宝。